他这样回答我：“在这个世界上，比那些成功者更加努力、更加聪明的人，要多得多，即使在成功者自己的企业里面也不乏其人。但是，为什么相比之下，他们不如自己的老板呢？在我看来,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发挥协力的原故。

“如果，你只是努力去挣钱，所挣的钱十分有限。随着年龄增大，身体机能衰退，必然影响你的努力程度，所以，能够挣到的钱只会越来越少。聪明的人懂得运用他们的智力，使他们有更高的挣钱本领，于是，他们有能力挣到更多的钱。

“还有一种人更加精明，他们很善于发挥协力的作用，利用外间的条件、力量作为弥补现有的不足，甚至极大地提高了自身的创富能力，所以，赚到的钱远远要比其他的人多。这是因为，一个人的努力程度和智力水平总是有限的，即使你拼命去提高，通常也只能达到一定的程度，而协力的发挥可以说是无限的。理解协力的这种倍增作用，我们就容易明白，为什么比尔·盖茨能够富可敌国。”

起初，我并不认同他的这种看法，反驳道：“我也听过类似的说法。这些恐怕早就为人们所熟知，但它也未能让这些人成功起来。”

他显得有点不以为然：“这个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才会有很多看来并不如你的人，却比你成功得多！问题是，真正能够善用并把它的作用发挥出来的人，实在不多，对它有误解的人反而更多！

“不少人都有这样一种看法，求别人帮忙，特别是求看上去不如自己的人帮忙，认为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所以，他们往往不屑于求助于人。我发现，这种情况，在知识分子或者搞技术的人当中尤为突出。他们喜欢单干，好自我表现！

“即使一部分已经成功的人，开始的时候，他们不惜礼聘于人支持、协助自己，在有了一些经验和底子以后，就忘记、甚至抛弃了这个曾经为他们带来成功的法宝，反而被自己的私欲、自大所害。之所以有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说，其中的意思，指的大概就是这个方面。

“这是职业经理人最容易犯的毛病。正如你们曾经创业的时候那样，总是把自己当职业者的时候，常有的那些'自己有利、争强出头、排斥别人'的职业心态，带到经营中去。虽然，已经是老板身份，心胸仍然是一个打工者，未能进入到经营者的角色，怎么能轻易在这方面成功呢？

“职业人总是喜欢凡事都想着超越别人，不惜到处与人为敌，更加不会想到利用和借助别人的力量去达到自己的目标，往往沉迷在同人争一时之高下、眼前的利益，很少愿意同其他人一起分享，以此争取彼此间的合作，最终赢得自己的利益，这本身就已经违背了经营的原则，哪里有不失败的道理？”

我还是不服气：“难道只要有你所说的那种协力，就不需要努力和智力了吗？为什么在企业用人的时候，首选的总是他们的学历和经验？”

他解释说：“这不对！正如只有智力而没有努力不能成事一样，没有智力一定不可能发挥协力作用。但有了智力却未必就一定拥有协力，有时候，反而因为这个原因压抑了自己在协力这方面的发挥。相反的是，协力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个人努力和智力上的不足。努力、智力和协力，它们是能力之中的三个不同形态，有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区别。

“努力、智力和协力，构成了一个人的整体能力或者说是综合能力。努力是人的最基本和原始的行为能力，这种能力是任何动物所共有的，都依赖于这种能力作为基本的生存本领。

“智力则是人类特有的能力形态，比努力更加高级，从脑袋产生，然后透过身体力行发挥出来。所以，它必然地要建立在努力之上。没有努力的支持，智力再发达，恐怕也做不出什么来。

“同样地，协力也不是努力和智力所能够比拟，正如努力不能够比拟智力一样。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而外面的世界有着无限的力量，包括自然的力量和人类社会自身的力量，对这些力量的运用，在你对它们不拥有支配权力的情况下，不依靠协力，还能靠什么呢？既然有现成的条件可供利用，为什么非要做一个独行侠？

“显然，协力的发挥，肯定要依靠你的努力和智力，它毕竟是对环境的一种利用，不靠努力和智力，凭什么去创造这种效果？一个与世隔绝，孤立生活的人，哪怕他有最强壮的体力和高超的智力，肯定不会拥有协力这种能力。

“现在这个时代，对人的能力要求越来越高，你想做任何一件事，不付出努力和运用智力，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单靠一己之力，恐怕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协力的运用，突破了个人能力的局限，社会的分工和专业化，也迫使你不能不利用它来达至同实社会的溶合。不借助于外间能够利用的资源和力量，你根本不可能同其他人竞争，甚至连基本的生活也保障不了。要有社会协作的效果，肯定需要你去努力和发挥智力！谁也不会自动地为你服务，得靠你用心机和诚意去打动他们。

“在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中，努力所占的份额最少，智力则要多得多，但它们都远不如协力的作用来得大。协力就好像一根杠杆，借助自身的努力和智力，连周围的世界也能撬起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的？仅凭你一身孔武之力，能做得到吗？中国有句俗语：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正如你也发现，身边的某个人，无论努力和智力都不比你强，但他的能力——从他的成就体现出来——却比你强得多。你做不到的事，例如赚大钱，他就是能够轻易做得到！如果不是出于你的偏见低估了他的努力、特别是智力水平的话，那么，肯定就是他在协力方面有出色的发挥。

“武艺再高超、智力再出众的拳王，怎么也敌不过手里拿着机关枪的士兵。就算他能打败对手，也只是证明他有一身好本领，这种能力其实不过是匹夫之勇，断然不可能与一名运筹帷幄的将军相提并论。将军也有打败敌人的能力，而且，他能够打败更多的敌人，凭的不是自己身上的本事，而是身边的一支军队，凭的是他的领导能力！

“协力之所以成为能力当中的最高一个层次，是基于我们处于社会群居生活这个环境，逐渐演生出来的社会协作行为方式。在一些动物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到它的雏形，例如，大雁结队飞行、豺狼结群捕猎。只不过它们出于本能，所以显得原始，与我们人类自然无法相比。也由此证明，协力其实并非是一种特别的技能。如果人类不是一直以来依靠协力的发挥，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群体协作，以及对自然条件加以利用，我们断然不可能有今天的社会成就。

“人类之所以比一般动物高级，正是我们在彼此都具备的努力这种能力基础上，争取了智力的进化，继而建立在智力之上的协力运用，令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质量远远地同其他动物区别开来。”

出于好奇，我追问：“为什么我们日常所见，总是那些极普通的人，首先从事经营这个行当，能够成功的，常常也好像就是他们这一类人。世界上成功的企业家，大部分都是出身贫贱的人。难道他们在你所说的协力方面，比其他人有天生的优势吗？

我的朋友说道：“恰恰相反！从事经营的人，其实大都并不是因为有过人之处，或者由于他们特别聪明，才令他们在协力上的发挥有出众的地方。而是在人类历史上，这种行为方式，通常首先出现在社会的最低阶层，这是受生活所迫之下的无奈选择，作为弥补他们先天条件上的不足，例如劳动力，生活资料等等。

“协力的发挥，最初只是从邻里亲友之间的互助开始，然后才被利用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最终演变成为以营利为目的的经营活动，正是因为它的盈利性特征，逐渐地普及到整个社会。所以，从开始的时候，直至到今天，它仍然免不了带着蝇营狗苟、贪小便宜的味道，甚至欺压剥削、巧取豪夺。从古今中外的小说当中，你可以依稀看到它这些痕迹。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恐怕要数金庸的小说《鹿鼎记》中的主人公韦小宝了。

“因为这个原因，它出现和时候，显然不会被统治者、士大夫、知识分子们所欣赏。也就不可能轻易地成为社会生活的主要方式。所以，它往往首先产生于民间最低层，在历史上，它曾经屡遭禁制，受社会意识形态所排斥，在士农工商的封建社会阶层划分之中，总是排列在最后一位，可见其社会地位之低下。

“然而，经营毫中行为所能够带来了巨大、诱人的利益，终究以不可阻挡之势蓬勃发展起来，它以商业交易的形式蔓延到民间生活的各个方面，最终建立一种称为市场经济的社会生产、生活方式。正是因为它对社会经济发展和生产、生活水平提高所表现出来的巨大作用，最终也被统治者所接受，透过权力和法律手段确立社会经济生活主流，促使协力的作用推广至全社会，以至全球化。

“即使到了今天，在日常生活之中，我们也不难发现，以协力运用为基础的经营行为，仍然不那么受人们的尊重。以色列人正是因为在历史上丧失了家园和尊严，才不得以选择经营作为他们生存的下策。据说吉普赛人宁愿乞讨和偷窃，也不愿意从事经营，他们视之为最卑贱的行业。

“回忆改革开始初期的情形，我们便容易看清楚历史的进化轨迹。当初，是什么人最先从事经商的呢？主要还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例如，没有工作的返城知青，生计无着的农民，甚至是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他们迫于生活而开创了经商买卖的先河，然后是那些贪婪而又拥有特权的倒爷们，让国民认识了商业经营的巨大利益源泉，直至全民皆商，甚至到现在的全官皆商，搞活经济，成为最主要的政绩。

“最近，连宪法、党章也改为鼓励经商，作为国家的施政纲领。在今天，社会中最精英的人，都义无反顾、冠冕堂皇地投身到经营这个行列中来，经济与管理，已经成为社会上最抢手的职业和高校里面最热门的学科。

“即使在西方国家，市场经济的发展历程，也是大致按照这种模式发展过来，只是比我们发展得更快。其中的原因，他们与我们唯一不同的是，在历史上，他们拥有大批作为社会文化意识领袖的思想家、科学技术发明家们，例如亚当·斯密、孟德斯鸠，以及发明蒸汽机的瓦特和发明电灯的爱迪生等等的人，为经营的发展起推波助澜的作用，硬是把市场经济变为社会生活的主流，从下至上建立起与之相应的社会经济体制和政治体系。从这个时候开始，民主与创新，才真正地成为社会发展的动力。另一个例子是，马克思的思想，令地球上一大片土地上人民，选择了另一种社会经济制度和生活方式。

“反观我们自己二千多年的文化历史，除了孔孟之道之外，从来没有一种思想，有过如此巨大的推动作用，能够成为社会经济生活的意识主流。也许，这正是孔孟之道所宣扬的“三从四德”造成的后果。

“协力运用的社会化，正是导致商业活动和市场经济产生的历史原因。在市场经济环境下，这种气候尤为适宜于协力作用的充分发挥，被广泛地运用到以商业为特色的经营活动中去，成为现代人类生活的主要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