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9月11日,两架被劫持的客机先后撞向美国纽约的世贸大楼,浓重的黑烟撕裂了纽约明丽的蓝天,也撕裂了美国人的心,震惊了全世界.恐怖分子,以如此恐怖的方式,向世人展示他们的力量与残酷. 2006年,9月8日.联合国大会一致通过了有关在全球范围内打击恐怖主义的《全球反恐战略》,以协调和加强联合国各个成员国在打击恐怖主义方面的努力.这是联合国192个成员国第一次就打击恐怖主义的全球战略达成一致意见. 此时,9·11事件已经过去了5年.纽约上空的黑烟早已散去,但它给世界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5年时间的疗伤与重建,生活似乎早已回到了正轨.我们今天重提往事,并不是为了重新揭开伤疤,而是纪念那些逝去的灵魂.他们最后的挣扎与呼喊,他们的勇敢与坚强,他们对生命的渴望,他们对亲友的挚爱,仍触动着我们的心———“我只想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世贸双塔燃烧的画面会淡去,废墟也将消失.放下过去,继续生活,但有些东西,看似淡忘,其实只是在心里藏得更深,并不会消失. 五年来,谁都不是赢家 聆听五年前最后的声音 5年前,被困在世贸大楼里的人,在最后时刻通过电话求援,在电话里对亲人说“我爱你”……在被劫的航班里,人们得知世贸遭袭,决定奋起反抗.5年之后,再听这些声音,仍能体会当时的惨烈,他们的勇敢与冷静,还有他们对家人亲友的爱. 如果我们不行动 我们就死了 2001 年9月11日早上,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93次航班从新泽西州纽瓦克机场起飞前往加州的旧金山,被恐怖分子劫持.但机上乘务员与乘客试图制服恐怖分子夺回飞机,最后飞机俯冲而下,坠毁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原野上,成为当天惟一没有撞上建筑物的被劫飞机.驾驶舱里的录音带,录下了恐怖分子的恐吓以及乘客们反抗的打斗声.09:31:57(劫匪)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在飞机上安放了炸弹,坐好. 09:32:09(地面塔台)克利夫兰中心呼叫,听不清,请慢慢重复. 09:32:10(劫匪)别动.闭嘴.(接下来几分钟里,这句话反复出现.) 09:34:29(可能是乘务员)求求你求求你,别伤害我…… 09:34:06(劫匪)外面有人?09:35:06(劫匪)坐下,坐下,坐下.(不断重复) 09:37:36(劫匪)一切都搞定了,好了. 09:45:24(劫匪)我们应该让那些家伙进来吗? 09:53:20(劫匪)那些家伙要进来了……他们在用斧子砍…… 09:58:52(乘客)后退.在驾驶舱里. 09:58:57(劫匪)他们想进来.顶住,在里面顶住. 09:59:20(乘客)让我们抓住他们. 09:59:29(劫匪)什么?我们要结束这一切吗?不,再等一会儿.当他们都来时,我们就结束. 10:00:25(乘客)在驾驶舱里.如果我们不行动,我们就死了. 10:01:08(劫匪)我们要把飞机拉下去吗?是的,往下拉.赛义德.……发动机……切断氧气. 10:02:14(乘客)快走,快走.动手.把它拉上去. 10:02:18(劫匪)往下.往下.10:02:33(劫匪)喂,把它给我,给我,给我…… 10:03:06(劫匪)伟大的真主…… 10:03:07不!(多人的惊呼,录音结束) 我只想告诉你 我非常非常爱你 美联航93次航班坠毁前,许多乘客都给亲友打了“告别电话”,并在和亲友的通话中得知了发生在世贸大楼的惨事.乘客们经过投票表决,决定奋起反抗夺回飞机. 一家公关公司老板马克·宾汉给他的母亲打电话说:“妈,我是马克,我只想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爱你.我正在一架从纽瓦克飞往旧金山的飞机上,飞机被3个歹徒劫持,他们说机上有炸弹.” 乘务员桑德拉·布拉德肖曾三次给美联航办公室打电话,称她在飞机后部烧了开水,要将开水泼到一名恐怖分子的身上.然后桑德拉又给丈夫打了“告别电话”:“我永远爱你和孩子们.” 机上38岁的乘客托马斯·伯内特共用手机给妻子蒂娜打了4次电话,报告了自己的境况,并信心十足地告慰妻子:别害怕,我们会有办法的. 给妻子的第一个电话,他非常镇静地说:“我在飞机上,飞机已被挟持,他们已经用刀伤了一个男子.他们说带着炸弹.” 在最后一通电话中,伯内特告诉妻子,自己和其他乘客已决定采取行动.伯内特的妻子蒂娜回忆说:“我十分清楚,他是战斗着与飞机一起坠落的.他对我说,'这架飞机上的人恐怕都活不了了,我们跟他们拼了'.”他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亲爱的,我爱你.” 有一个女乘客这样结束了和家人的通话:“行动了,每个人都在往头等舱跑,我也要走了,再见,亲爱的.” 爸爸,你别担心 9·11事件当天早上8:52,康涅狄格州伊斯顿的李·汉森接到儿子彼得的电话:“我想他们已经占领了驾驶舱,一个乘务员被刺伤了,前面有人也许被杀了.飞机的动作很奇怪.” 9: 00,李·汉森再次接到儿子的电话:“爸爸,更糟糕了.女乘务员被刺伤了,他们有刀,他们还说放了炸弹,飞机颠来颠去,很多人吐了,肯定不是飞行员在飞.我们要坠毁了,他们不想去芝加哥,正飞往一幢大楼.如果真是那样,也别担心,爸爸,那会很快结束的.上帝呀,我的上帝……”电话突然中断.汉森说他在最后还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汉森开了电视,正好看到他儿子坐的美联航175次航班撞上了世贸大楼的南塔.这是撞击世贸大楼的第二架飞机. ■来自大楼的声音 我爱你,再见 “西恩,是我,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爱你,我被困在纽约的这栋建筑里,可能是飞机撞上大楼或炸弹爆炸,我们不知道,但到处都是浓烟.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爱你,再见……”这是在世贸大楼中受困的梅莉莎在失去联络前留给丈夫西恩的电话留言,西恩和梅莉莎2000年才结婚,梅莉莎为了开会飞到纽约,却遭遇如此灾难,这段电话留言,就成了最后的遗言. 西恩说,他当时不在家,回家后一听到太太的留言,立刻试着打她的手机,但是电话不通,进入电话留言她的电话留言满了,也无法给她留话…… 克劳迪亚·吉巴斯是新书《爱你,我真的爱你》的作者之一.书的作者是4名9·11遗孀,她们的丈夫都在世贸大楼里遇难,在9·11事件后她们组建了一个“寡妇俱乐部”,一起欢笑一起痛哭,彼此支持.吉巴斯是4人中惟一在那天接到过丈夫电话的人.她的丈夫说:“一架飞机撞上了我的大楼,我很好,这个地方疯了,我将离开这里,我得这样做.”像往常一样,通话结束时丈夫说了“我爱你”,那是他最后一次对吉巴斯说这句话. 救命啊,太热太热了 8月,纽约市政府又公布了一批新的9·11事件录音带,从这批录音带中可听到当时世贸大楼里的惨烈状况. 32岁的梅丽莎·杜伊是华尔街的财务分析师,当时被困在世贸大楼的83楼.面临死亡的痛苦与恐惧,她绝望地向救援中心求助. 杜伊:救命啊……救命啊……接线员:请你镇定,女士……受困者:我快死了,对吧?接线生:不会,不会的.受困者: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 接线生:我们要保持乐观,我们要互相帮助,才能离开那一层楼. 杜伊(抽泣):整层楼都着火了.我们趴在地上,不能呼吸.太热太热了.我要死了,我知道的.不,上帝啊.我不想死.太热了,我要烧起来了. 接线生:梅丽莎?梅丽莎?天哪,梅丽莎? 你好,请快一点 9·11 事件当天,世贸大楼里有很多人拨打紧急电话911向外求援,这些电话录音成了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今年4月,纽约市将这些电话录音交给他们的亲属.汉利夫妇最初不愿听,毕竟那又勾起伤心的回忆,但最后,他们还是取走了独生子克里斯托福·汉利4年半前留下的最后的声音记录:在世贸大楼里冷静地求救呐喊, 时间回到了2001年9月11日早上8时50分30秒,第一架飞机撞上北塔4分钟后.飞机撞在大楼的94层至99层之间,35岁的克里斯(昵称)是世贸大楼里第一个拨打911报警电话的. 克里斯:你好,我在世贸中心106层,这里发生了爆炸. 接线员:106层?克里斯:我们在这里开会,大约有100人.有很多烟,情况很糟糕. 接线员:好的,我给你接通火警,好吗?克里斯:好的,这里有火、有烟,我们大约有100人,无法下楼.(铃声响了6下以后,火警部门有人接起了电话.) 接线员:把窗户打开,楼下着火了.克里斯:我们无法打开窗户,除非把它打碎了. 接线员:那好,就坐在那儿,我们正赶去. 克里斯:好的,请快一点.录音里,克里斯的声音非常清晰.他的母亲玛丽说:“他很坚强,思路清晰、完美.”她只从最后那句“请快一点”里听到了些许不安. 克里斯的父亲约瑟夫说:“我为他感到骄傲,他可以如此保持冷静,在紧急状况下依然很有风度.” 我与谁为敌9·11 事件发生后,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急剧变化.全球反恐的形势,在美国的“单边主义”之下,变得越来越复杂.其实“单边主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先发制人的单边主义”.现在,美国政府将恐怖主义重新定义为“伊斯兰法西斯主义”,这一招,将把世界反恐之战,拖入更加凶险的情势中. 百分之一主义 美国总统布什在德克萨斯州当州长时,倡导的是“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这也是他2000年竞选总统的口号,连美国民主党前总统克林顿,也不敢小觑这个口号. 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改变了布什,他从“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总统,变成一个愤怒者,变成“百分之一主义”的新保守主义总统,竖起反恐大旗,当年就出兵打垮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第二年抛出了“先发制人”战略,第三年推翻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 “百分之一主义”的典故,出自美国副总统切尼之口. 2001年11月,时任中央情报局局长的特内特向切尼汇报了一些新情报,研究“基地”组织会不会发动第二轮袭击,切尼说,一些科学家帮助“基地”组织制造核武器这件事,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美国也应以确有此事的态度对待它. 乌克兰厕所事件 百分之一主义蕴含的那种恐惧感,在布什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9·11事件发生后一周,美国海外探员得到消息:恐怖分子拥有核设备,并且正在匹兹堡和费城之间的一趟列车上. 布什得到消息,坐卧不宁,像中情局中级分析员一样焦虑地分析这个情报. 后来证实,这个消息只不过是乌克兰一个厕所里两个男人之间的闲聊———那两个男人,怎么也想不到几句闲聊会将美国总统吓成这样. 布什不可能永远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这件事以后,他也不再大惊小怪杯弓蛇影,有时接到恐怖情报,还会开玩笑说:别又是乌克兰厕所事件吧? 5年过去了……今年8月3日,情报简报上有一个恐怖分子计划袭击英美间航班的消息.6日,布什与英国首相布莱尔谈了45分钟.10日,英国机场发现可疑爆炸物,逮捕恐怖嫌疑人,加强机场安检,宣布挫败恐怖袭击阴谋———布什在应对恐怖情报上,变得从容自如. 美国对英国的敌意 布什的这种从容,并不是美国决策层在战略上的从容,也不是对美国决策可能产生影响的智囊机构的从容. 8月底,美国政论周刊《新共和》发表《泰晤士河上的克什米尔》一文,说根据民调,25%的英国穆斯林认为,去年伦敦地铁遭恐怖袭击有其正当性,“再参照8月初的炸飞机阴谋,现在对美国安全最大的威胁,不是伊朗,不是伊拉克或阿富汗,而是美国最亲密的盟友———英国”. 不仅是这份民主党左派刊物(该刊支持布什的外交政策)对英国有敌意,美国多家媒体和智囊机构,都开始批评英国的穆斯林族群及英国政府.美国保守派智囊机构 “传统基金会”的贾德纳说,美国人逐渐将英国看作“伊斯兰极端分子构成的一个马蜂窝”,对美国构成了“直接的安全威胁”.他说,如果以英国为大本营的恐怖主义继续下去,美国将可能会采取激烈的手段响应. 这让人想起英国副首相普雷斯科特8月15日在私人谈话中称布什政府“废物”,随后传出布莱尔的看法:同意副首相,布什处理中东危机的手法确实“一塌糊涂”. 但英国一次成功的反恐行动,却惹来如此急赤白脸的一顿骂,美国这些机构实在是过于急躁了. 麻风病人 英美之间修补裂痕并不难,但美国方面随便树敌的作风,却没有改变. 反过来看,“布什主义”越强悍,对自身的伤害就越大. 美国中期选举已经拉开序幕,布什政府再次祭出反恐大旗,挽救其民意支持率的颓势.可是就算共和党议员,作为竞选手段,也纷纷拉开与布什的距离———两年前,和布什的亲密合影可以作为竞选广告的荣耀,如今成了耻辱,相反,列举与布什的分歧,才是目前流行的竞选广告,才是荣耀.民主党大佬伯利曼,就因为曾经支持布什出兵伊拉克,败在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拉蒙特的手下. 参议院民主党竞选运动组织发言人辛格说:“我们看见一些在过去的选举中奉承讨好布什的候选人,现在把他当作麻风病人,避之则吉.” 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欧洲.西班牙2004年大选遇上马德里连环爆炸,首相阿斯纳尔因为出兵伊拉克而谋求连任失败.英国的布莱尔与布什交情最好,受布什之累也最深,这几天又一次遭到逼宫. 放弃“反恐战争”? 恐怖主义是人类的公敌.5年来,在严厉的打击下,“基地”等国际恐怖组织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小规模、灵活机动,技术更先进,策划更缜密,杀伤力更大,而且煽动性更强,一段录音播出,数亿人都听到,它们将触角伸进了世界各个角落.反恐专家认为,本·拉丹已成为象征,就算现在杀了他,对恐怖组织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如何消除恐怖威胁?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斯今年8月提出了一个新的见解:当务之急,是放弃“反恐战争”这个比喻. 他说,绝大多数战争都发生在敌对两国之间,士兵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战争有始有终.可这些特征在这里并不适用……相反,恐怖主义已成为目前生活的组成部分.武器无法消除恐怖主义,应该创造一个环境,使恐怖主义被视为既无法接受又毫无必要. 哈斯是替美国出主意,并不是替其他国家筹划.实际上,9·11事件以后,美国戒备森严,没有再受到恐怖袭击.但别的国家,大规模恐怖袭击还时不时地发生. 因此在世界范围内,反恐依然是极其迫切的任务,至少在短期内,不能靠“创造一个新环境”这样的远水来救近火.另一方面,哈斯的观点与美国新保守主义的理念大相径庭,也不可能被布什政府采纳. 至于“放弃反恐战争”的想法,法国总理德维尔潘9月7日也说:“反恐怖主义不需要战争.” 新型法西斯主义 今年8月,布什将“反恐战争”重新定义为“反对伊斯兰法西斯主义的战争”. 这个词很快成为白宫的流行词语. 5年前,布什曾“失言”用过“十字军东征”一词. 2001 年9月11日,美国遭到大规模恐怖袭击;16日,布什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这次十字军东征,这场对恐怖主义的战争将是一场长期的战争.”此语引起阿拉伯国家的愤怒;18日,白宫发言人为布什使用“十字军东征”一词正式道歉(“十字军东征”是指中世纪基督教对穆斯林圣地发动的战争). 2004年6月,布什在美国空军学院毕业典礼上讲话,引用了美国二战名将艾森豪威尔的一段话,不过他引用时小心地删除了“十字军远征”等词. 布什说出“伊斯兰法西斯主义”这个词,立即遭到美国穆斯林的抗议.美国伊斯兰关系委员会发言人说:这是轻率之言,把伊斯兰教和法西斯主义扯在一起会有不良后果,“我们要求布什和其他政府官员检点言行,勿再恶言相向.” 但这次白宫没有道歉.白宫内部人士说,这种新的描述方式,代表着美国的重点从全局转向具体. 5年前的“失言”和今日的“新定义”,说明了5年来布什政府的思路没有变化,只是以前遮遮掩掩的东西,现在却隆重推出了.也许在“反恐反恐,越反越恐”的形势下,布什政府需要用这个“新标签”包装自己. 强化意识形态 新标签其实是强化反恐的意识形态色彩,甚至暗指某个国家. 布什在8月31日发表讲话说:“美国正在进行的反恐战争不仅是一场军事斗争,而且是21世纪决定性的意识形态斗争.” 美国副总统切尼在8月28日已经详解过美国这种“新战略”.他给恐怖分子的新标签作了注解: 有反民主自由的仇恨的意识形态;妄想用生化武器甚至核武器武装起来;企图摧毁以色列、屠戮美国人、恫吓西方;意在结束美国和西方在中东的影响;希望控制一个国家,再发起进攻,最终建立一个从西班牙通过北非、中东到东南亚的专制大帝国. 这显然不仅仅是指“基地”等恐怖组织,还能让人轻易联想到伊朗. 反恐与反美 40多年前,国际社会就已认识到恐怖主义的危害,制定了一系列反恐公约.9·11事件以后,国际社会抛弃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对打击恐怖主义形成了普遍的共识. 当此时也,反恐阵营空前强大.反恐本来拥有道德制高点,但美国的单边主义,将事情搞砸了,至少是授人以柄,让反美浪潮获得了更多的道德资源,同时将美国在20世纪积累起来的道德上的“家产”一点点败掉了. 对俄罗斯的反恐,美国是另一种标准.对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不少国家也不认同美国的标准.伊拉克战争,生生地分裂了欧洲. 有美国“后院”之称的拉丁美洲,形成了委内瑞拉、古巴和玻利维亚“反美三角”;巴西和阿根廷这两个南美大国,对美国推销的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也不再热心. 中东“反美先锋”伊朗,在伊斯兰世界获得越来越大的影响力;相反,与美国反恐战略关系至深的“大中东民主计划”,让中东国家颇为疑忌;美国放弃对巴以问题的深度介入,也大大地自损形象. 目前,反恐阵营即使不能算四分五裂,也已三心二意了. 美国独立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拉美问题专家斯威格,在批评美国滥用超级大国的权力时说:“美国就像一个有反社会人格的人,不了解他人的观点.”她说:“如果说20世纪是美国的世纪,21世纪将是反美国的世纪.” 将与谁为敌 有分析家说,美国新保守主义集团与伊斯兰极端主义是天然盟友,美国越是搞单边主义,极端派别的声望就越高.有人预测,如果此时在阿拉伯国家按照美国的方式选举,极端主义派别会在大多数国家获胜. 从这一意义上看,美国新保守主义政策陷入了这样一个悖论: 最反恐的美国是恐怖盟友; 最反美的国家是美国本身. 虽然在伊朗核问题上,美国的对外政策有了微调,从激烈的“切尼化”向温和一些的“赖斯化”转变,但总体还在摇摆之中.不管是从全球安全的角度,还是从美国安全的角度,美国的反恐政策向意识形态化发展,给反恐战争埋下了更深的隐忧,美国也将面临这样一个问题: 作为世界反恐的主力,美国将与谁为敌? 五位华人的9·11这5位曾经亲历9·11事件的华人,有幸存者,有志愿救援人员,有医生,有救护车司机,还有警察……他们的经历,串起了一个几乎完整的故事.那种勇气,因为出现在一个个普通人身上,所以打不败. 曾喆:华人英雄 最近,曾喆的妈妈岑娇娴站在“曾喆街”的路牌下,接受美国一家华文报纸的采访.其实曾喆的故事举世皆知,因为他是9·11事件中著名的华人英雄. 曾喆曾在纽约银行上班.9·11那天,他带着急救箱,穿过两条街,赶到世贸大楼救人.美国福克斯电视台现场拍摄到他救人时的镜头. 后来,他没有回来. 为纪念他,纽约市将哥伦布公园北侧的一条路命名为“曾喆街”;曾喆生前工作的纽约银行,以曾喆的名字命名公司的会议厅———据了解,享有这一荣誉的另一个人,是公司创始人.曾喆曾经读书的罗彻斯特市,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辆急救车;他的母校成立了“曾喆基金”. 9·11事件的第二天,曾喆的妈妈岑女士就退休了.她说,这几年,她通过做义工和积极参与社区活动,来抚慰自己失去爱子的伤痛.她应邀成为美国民众安全服务队的荣誉会员,在那里学到了很多急救知识. 伍若辉:那块玻璃后面曾坐过谁 纽约下城医院内科医生伍若辉正在医院里上课.突然间一声巨响,大家跑出医院一看,世贸大楼在着火.他们立即结束课程,准备急救. 伍若辉回忆说: 没多久第二架飞机撞了上来.我们赶紧把医院所有部门都改装成急诊室.半小时后,伤员涌进来了,有皮肤烧伤的,有呼吸不畅的,大多是轻伤. 以后几天,我去世贸遗址做义工参加救援.街道清理了,地上的灰尘还有半尺多厚,还撒满钱包、鞋子、手机和女人的手袋,我能想象出人们逃生时的情形.世贸遗址一片萧条,像一个鬼城,阴森恐怖. 我拍了些照片,每次按下快门,心里都很伤感.这些照片洗出来后,就没再看过.有些东西应该留在记忆里,不要拿出来再一次残忍地演示一遍. 我还捡到一块玻璃,很厚,很小.我将它洗干净,时不时去看看,我想,这块玻璃曾装在几楼,它后面坐过怎样的人? 莫培铎:不记得那天进城出城多少次 莫培铎是一家医院的救护车司机.9·11那天9时多,听说世贸大楼出事了,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看,许多伤员涌了进来.莫培铎回忆说: 在医院那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多病人同时出现.当时没有地铁,没有公交车,病人只能靠我开车送回家.很多人一路都在向后张望,好像从地狱里逃出来似的. 车子很快没油了,可街口全封锁了,警察层层包围,我只好拿着工作证,央求他们让我过去加油. 我忙着送病人,不记得进城出城多少趟,却忘记打电话回家,直到下午才记起.家人希望我赶紧回家,可我那辆车的引擎,到晚上12时才熄灭,此时才想起,我这一天还没吃过东西. 现在我还是救护车司机.5年了,每次走过百老汇街,我心里都会觉得悲伤.这是我进出医院的必经之路,我总能感觉到那天的情景,满地的灰尘、倒塌的房屋和哭喊的人们,实在太可怕了. 伍雅倡:接到上万件遗骸 纽约警察局109分局的伍雅倡接待一个朋友游玩纽约,拍下了世贸双塔的照片.没想到,这个纽约著名的景点,在第二天消失了.他回忆道: 那天早上10时,我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马上回到109分局.警局一片混乱,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冷静一些后,我们组成一个十几人的小队赶到南街码头.那里聚集着几百名警察.现场还在燃烧、爆炸,无法接近. 深夜,我们被分成两班,一天24小时在停尸房工作. 头两天世贸废墟还在燃烧,没运来什么尸体.后来每天送来上百具尸体,或身体的某一部分,一只手,一条腿什么的.我们负责清洗、检验、分类和编号. 那段日子,我们接到了上万件遗骸.我做了20多年警察,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触到这么多尸体,心情很沉重.其中不少是警察和消防人员,有的身上仍带着救人的铁甲和绳索. 伍雅倡目前仍是109分局的侦探.他说,9·11那年使用的警徽,我会一直珍藏. 陈思进:幸存者的感悟 5年前,陈思进在世贸北塔80层8067室上班.他说: 那天我用了一个半小时,在北塔倒塌之前安全撤离.那是我一生无法忘记的时刻.我们在楼内,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同楼一家亚洲公司,因等待总部指示拖了半小时,数十名员工无一生还. 此后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处在半醒半睡之中,很困乏,却无法入睡. 9·11使我丢了工作,因为我所在的证券交易公司被兼并了.所幸当年就找到了新工作,去年又跳槽到美国银行证券公司当副总裁. 9·11的经历,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我现在对幸福的理解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钱财固然重要,但不是生活的目的.我和妻子住在罗斯福岛上租来的公寓,不打算买房,也不养汽车.这是我的选择. 新正常生活 5 年了,生活早已恢复了正常.但这种生活,是一种“新正常生活”.人们习惯了机场安检时的长队,各种不同颜色的警戒级别,立在高速公路上提醒司机报告可疑行为的大路牌……这些都是9·11前美国人所不能想像的.为了安全,他们宁愿忍受一些不便,甚至放弃一部分自由和权利.9·11已经远去,但挥之不去. 相隔5年的婚礼 5年,9·11事件如何改变了你?奥克塔维亚·兰道夫说,去波士顿的9·11事件死难者纪念馆仍是一件难过的事.那里的碑上刻着两个名字:露丝·麦科特和4岁朱丽安娜·麦科特.母女俩是奥克塔维亚的朋友. 5年后,很少有人会停下来看一眼这块碑.忙碌的生活在继续.一个波士顿人说:“我们曾在这里举行悼念仪式,但人们停也不停就走过去了.” 另一个波士顿人说:“人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必须继续生活.不忘记,但做我们必须做的事.” 5年,鲍伯·德林说,生活在继续,有些事却永远改变了.2001年8月,德林从驻韩美军退役,坐着地铁回到了纽约的家.为了参加好朋友斯科特的婚礼,他特意提前了一周到家. 9月11日,德林醒过来,对这一天充满期望,因为他要去参加工作面试.这是他退伍后的第一次工作面试.而且那天晚上,他还要和海外服役以来一直失去联系的女孩斯蒂芬尼共进晚餐.这天的计划,一个都没实现. 德林在电视上看到两架飞机撞上世贸大楼,开始发疯般地打电话,以确认所有在曼哈顿工作的亲戚和朋友都安然无恙.他的父母和姐姐都远离袭击地.但斯科特,这个让他提前一周回国参加婚礼的好朋友,在世贸南楼的95层工作. 两年后,德林又上了一架飞往科威特的军用飞机.他又参军了,这回是作为后备役. 下个月,德林要结婚了,未婚妻就是那个他应该在5年前的9月11日共进晚餐的女孩斯蒂芬尼.但是,斯科特永远不可能参加他的婚礼了. 吻别之后打开包 旧金山国际机场,在离安检门很远的地方,乘客们与亲人吻别,然后在黄线前排成队,脱下鞋子,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从随身包里清理出瓶装水、发胶和眼药水.有些人被安检官员拦下,他们的包被仔细翻看. 在2001年9月11日之前,大多数美国人不能想像这样的安全措施.现在,大部分人已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改变的安全秩序. 28岁的克里斯塔·荷曼瓦度假回来,在旧金山机场等着自己的行李:“这确实是一件很有争议的事,但事情必须这样子.我知道,如果我上飞机,遇到恐怖袭击的可能性就存在.但我感觉和9·11事件前一样安全.” 乘飞机旅行,最显著的变化发生在安检口.9·11事件事件后,美国机场的安检口被前移,只允许买了票的乘客靠近.安检口有了更多的工作人员,更精密的设备,禁带物品清单变得越来越长,裁纸刀、剪刀、瓶装液体、发胶…… 在旧金山转机到波特兰的荷贝·汤姆森说:“我上飞机时感觉非常安全.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采取了什么新措施,但我经过的安检过程,让我觉得很安全.我不介意那些过程.” 但来自加州米尔布莱的48岁大厨吉吉·泰勒并不相信,现在新采取的措施会拦住恐怖分子.她说:“队伍更长了,而且你要经过那么多复杂的步骤.我不知道我是否感觉到更安全,我只想知道这些到底效果如何?你看着东西经过安检,人们被拦下来却只找可笑的东西.都已经5年了,他们应该做得更好一点.” 地铁站没有垃圾桶 旧金山地铁总站里的洗手间,自9·11事件后就一直关闭着,以免恐怖分子利用通风管道发动生化袭击.那里像许多别的地铁站一样,列车上和站台上都能看到警察在巡逻,有时候他们还带着搜寻炸弹的嗅探犬,或者是半自动武器.站台上的垃圾桶也被移走了,免得它成为炸弹的藏身地.各大中转站的监视器上,滚动播放着各车站、停车场、公交车和列车上的摄像机拍下的画面. 旧金山的建筑工人艾尔·科尔奎特说,他觉得地铁总站很安全:“安全到我可以睡着.” 圣荷西州立大学麦内塔运输学院院长罗德·迪里顿说,学会一直在恐怖袭击阴云下生活,这可能是5年来最大的改变.他说:“在9·11事件之前,我们一直认为自己在两个大洋之间,没人能够攻击我们.但现在我们知道并非如此.” 身上的套索越来越紧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在9月3日纪念9·11事件5周年的文章中说:我们身上的套索,越来越紧. 2001年9月20日,美国出兵阿富汗,这一行动获得高达80%的公众支持率.10月,一次民意调查显示,53%的人表示,他们担心政府会因为过度保护民权而影响追捕恐怖分子的进程. 在恐怖袭击发生后的次月,美国国会通过了《爱国法案》.美国国会曾两度延长该法案,并在今年3月通过了新版本,扩大了政府调查美国境内的恐怖分子嫌疑人的权力.反对该法案的人说,它以反恐为名,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和其他权利. 同样,布什曾在2002年秘密下令,允许国家安全局对境内居民的国际间长途电话和电子邮件实施窃听与监视,以寻找恐怖活动证据一事披露后,也同样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但是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卡琳·波曼说,她一直在跟踪9·11事件后与反恐有关的民意,发现美国人为了安全感,愿意忍受一些不便,甚至放弃一部分自由和权利. 波曼说,这可能是因为人们相信,反恐是长期的抗争,现在哪一边都没有胜利:“我们已经从袭击中恢复,但看起来还有更深的后遗症———非常重的悲观主义.” 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国际关系教授沃尔特·里奇更愿意把这叫做“适应新正常生活的实用主义”:“恐怖分子有着巨大的力量,对我们的日常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 变还是没变 民意测验专家比尔·麦克因托夫在9·11事件后,就决定要连续几年系统地监测民意变化. 麦克因托夫说,调查发现,即使是类似9·11事件这样的大灾难,美国也有惊人的恢复能力.他说:“这种恢复快得惊人,美国并没有花5年时间来疗伤,而只用了一年光景.” 在9·11事件发生后的最初,公众态度上的转变非常剧烈.2001年9月中旬,64%的人相信政府做的事是正确的.而在2000年春天,这个数字只有30%.到了2002年夏天,这个百分比又回落到了39%,与2000年的数据很接近. 对下一次恐怖袭击的担心,也先是高涨,然后迅速回落.对飞行的紧张感在增加,但在9·11事件几周后也消退了.反恐成了国家的头等大事,但民众对于此事的关注度在下降.到了2001年底,人们对工作和经济的关注度,与反恐和安全同等. 但是,《华盛顿邮报》一次网上试验表明,只需观看30秒的世贸大楼遭袭短片,人们的政治观点就会发生巨大变化.在5年后的今天,9·11事件对美国人的政治态度,仍有着挥之不去的影响. 30秒短片改变观点 为了纪念9·11事件5周年,《华盛顿邮报》在今年6月29日到7月5日,进行了一次网上在线实验. 实验准备了8条新闻短片,题材包括9·11事件、伊拉克战争、国内经济等.参与者共2529个成年人,他们会随机地看到其中某一条新闻,然后还要接受问卷调查,问题涉及他们对布什的态度,对反恐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的态度,对经济政策的态度,对两党及两党领导人的态度. 实验发现,即便在5年之后,世贸双塔浓烟滚滚的画面,仍具有巨大的影响力.看了双塔录像的人,对总统处理恐怖主义的方式,认同度更高,与看别的录像的人有着明显不同.看了这段录像的人中,53%的民主党人认为,伊斯兰极端分子是导致恐怖主义极其重要的原因.在看别的录像的人中,只有40%的民主党人持同样观点.民主党人一般更倾向于认为贫穷与政治压迫是恐怖主义的根源. 相形之下,伊拉克战争的画面,无论是美军进入巴格达,还是美军伤亡报告,都没能改变观者对战争、对布什和对即将到来的选举的看法. 实验组织者因格尔说:“我们原以为,在过去5年里人们已经看了那么多与9·11事件有关的信息,再多看30秒老录像不会有什么大作用的.但结果是,提醒人们9·11事件,就改变了他们对许多问题的看法.” 看来,正如9·11事件后参议员查克·哈格尔所言:“我们永远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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