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希军：从中医药资源宝库中寻求新药研发模式突破

　　大健康时代来临

　　在过去一个世纪，诊断技术、医疗技术、药物学、生命科学的发展改善了人类的健康状况，婴儿死亡率下降，人均寿命延长，世界人口不断增加。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由于人类生存环境与生活方式的变化，人类疾病谱发生了显著的改变，慢性病，特别是多脏器疾病、因衰老引起的功能低下等疾病增加，与生活方式相关的疾病如糖尿病、心血管疾病、中风、肝胆疾病、睡眠问题以及一些癌症发病率显著增加，神经、心理障碍等精神疾患增加，艾滋病、SARS和禽流感等重大疫情给人类生命安全带来巨大威胁。

　　与疾病谱的改变相适应，医学模式、医学目标也发生了变化。医学模式从治疗疾病为主的生物医学向预防、治疗、保健、康复相结合的“生物—心理—社会医学”转化;医学目标转向整体性、综合性治疗疾病，延长健康期望寿命，提高生活质量。

　　大健康时代对药物研发提出了新的挑战，要求对病患人群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疗，对亚健康人群进行及时预防和恢复，对健康人群进行管理和维护。因此，这个时代的药物研发方向应该有三个：第一，研发针对性更强的药物，如慢性病药物、重大传染性疾病药物、个性治疗药物;第二，开发安全、有效、毒副作用小，能满足预防、保健、治疗、康复等多功能的药物;第三，研究开发成本更低、适应更多国家经济状况的药物。

　　目前全球现代医药研发是以寻求新化合物为主导的研发模式，化学药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化学成分库，从中筛选新化合物，追求高洁净、高浓缩、高疗效的目标;化学药以成分清楚、靶位明确、质量可控、疗效确切和工业化、规模化的生产等优势，主导了世界医药市场。但化学药物的发现、开发是一个漫长复杂并充满风险的过程，从发现化合物到新药上市，甚至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面对化学新药研发的困境，中国怎么办?中国的新药研发向何处去?要转变观念，贴近临床，从古老的东方医药学中寻求解决方案，从中医药资源宝库中寻求新药研发模式的突破。西方化学药以200年的历史引领了药物发展的一个时代;下一个时代，新药研发的突破应该来源于东方，来源于中药和植物药。

　　开发组分中药

　　中药及其方剂是发现新药的资源宝库。将中医药的原创思维与现代医药科技相结合，保持中药方剂配伍的规律和特点，开发中药创新药物，是我国新药开发更快、更经济的途径。

　　目前，组分中药的开发成为中药创新的一种新模式：组分中药就是以中医药理论为基础，遵循中药方剂的配伍理论与原则，由有效组分或有效部位配伍而成的现代中药。

　　组分中药的药效物质基本明确，作用机理相对清楚，临床适应病症比较确切，而且有较强针对性，安全有效，质量可控，适于产业化推广。组分中药的特点与优势在于，它以临床应用安全有效的传统中药为基础，适应现代制造业的工艺技术和质量标准，适用以专利为主的知识产权保护，有望以药品身份进入国际主流医药市场。

　　组分中药的研究开发集成平台建设包括组分制备、组分信息系统、活性筛选、组分配伍优化设计等核心技术领域：一是中药组分制备技术，通过各种分离过程，得到中药组分的结构信息。二是建立数字化组分库，建设中药组分各类数据库，实现组分信息的查询、管理及分析功能，开发中药组分数据库的信息技术，包含了数据标准化、数据处理、组效关系定量模型等多种数据库技术，通过中药组分库实现数字化中药组分化学信息表征。三是建立中药新药发现知识库，利用方剂临床使用经验，指导组分配伍，通过中药新药发现知识库，实现有效组分的组方优化。四是建立中药活性评价技术，实现中药组分在不同层次上的活性评价。五是组分中药设计技术，实现组分中药的配伍优化。

　　利用有效组分，我们可以通过四个途径开发创新药物：一是根据经典方剂配方，明确组分，使其配伍量化，确定标准，完善质量体系，研究新药。二是利用中药组分，重新筛选配方，优化工艺，研究新药。三是以单体化合物研究新药。四是从单体化合物中筛选配伍复方化合物，研究新药。通过这四条途径，形成现代中药、化学中药、生物中药。

　　今年5月，天士力集团与天津中医药大学、浙江大学合作，开展组分中药技术与工程研究，成立“天津市组分中药技术工程中心”。目前天士力数字化中药组分库已从282种药材及18个中成药制剂中制备出13000个组分、250个化合物;利用数字中药组分库，已开发出一批中药新药，共申请国家发明专利100余项，其中已授权10项。

　　肖伟：组分中药是中药现代化的方向

　　中药现代化历经三个阶段

　　何谓中药现代化?它是一个体系，其含义非常丰富，核心内涵是以中医药理论和实践经验为基础，将传统中医药的优势、特色与现代科学技术相结合，借鉴国际通行的医药标准和规范，研究、开发、生产、经营、使用和管理中药。

　　这里的中医药理论和经验既包括严格意义上的理论指导，也包括基于中医药理论和经验的各种启示、借鉴与参考;国际标准和规范包括GAP、GLP、GCP、GMP、GSP和ADR监测等各个环节的法规与制度。我认为，中药现代化不仅包括结果，也包括行为与过程。

　　在我看来，中药现代化的核心目的就是要进一步提高中医药的临床疗效，临床疗效是检验中药现代化成功与否的最好标准。把确有疗效的中药尤其是复方中药用科学的方法来验证，再按照国际化的通用标准推进国际市场，将其良好的药效与世人共享，这一过程就是中药现代化的核心内涵。

　　纵观中药现代化的发展历程，中药现代化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

　　第一阶段是剂型的创新。应用现代药物制剂技术，将传统的中药剂型丸、散、膏、丹改成片剂、胶囊、口服液、注射液等现代剂型。其目的是形成安全、方便、疗效确切的现代中药制剂。

　　第二阶段是将提取分离技术应用于中药研制、生产过程中。随着药材物质基础研究的深入，人们发现药材里含有大量糖类、淀粉等确认为无效的成分与杂质，采用各种提取与分离技术，剔除中药中这些无效成分与杂质，得到中药有效部位或有效成分提取物，再以这些提取物制成药品，这就是第二阶段。

　　第三阶段是通过更为先进的工艺技术、检测分析技术及高通量筛选等技术手段，研发机理明确、组分清晰的现代中药。主要以有效成分、有效部位或有效部位群(组)入药或配伍，形成药效物质基础基本明确的有效成分制剂或组分中药。第三阶段的中药研发我认为是可以真正与国际接轨、让世界认同的。

　　方向是开发组分中药

　　中药现代化的方向是挖掘祖国医药宝库，在继承中创新发展，在指导思想上要保持中医药的传统特色与精髓，正确处理好继承与创新发展的关系，以传统中医药理论和丰富的临床实践为基础，借鉴现代医学、生物学、信息科学的理论与技术，以及国内外天然药物的研究成果，多学科融合，多种技术结合，形成具有时代特色的中医药理论体系和中药产品。

　　利用中医药现有的基础与优势推进中药现代化有以下方向与途径：

　　一是通过几千年传承积累，人们对中药材的功用、疗效及副作用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了解，如果充分利用现代科学技术理论和方法，对其有效成分进行提取和分离，加上适当的结构改造与修饰，再借鉴国际通用的医药标准和规范，就有可能成为更加安全、有效的创新中药。目前国内外专家、学者已经对200多种常用单味中药材从化学、药理、定量、定性方面进行了系统的整理与鉴定，如在对人参、甘草、麻黄、淫羊藿和黄芪等传统中药的研究中发现了部分中药的有效成分。比较著名的有治疗疟疾的青蒿素、治疗炎症的黄连素、驱绦虫的鹤草酚、抗血栓的毛冬青素，以及从青黛中提取治疗白血病的靛玉红和从天花粉中提取引产的天花粉蛋白质等。

　　二是对一大批经方、典方、名方等有效的中药复方进行研究创新，结合现代药理研究，再加上严格的质量标准，从组织学、分子学等方面研究复方中药的多靶点作用机理，将能发现一批有开发前景的新药，而且可以大大缩短中药研究周期。

　　中药最为重要的特性是复方，中药是多组分、多环节、多靶点的综合作用，这一理念也已普遍被人们所接受。目前国家对中药的研制也越来越重视中药的复方特性。

　　中药治病的物质基础即是其所含的有效组分，但复方中药往往含有结构、性质不尽相同的多种组分，多组分、多环节、多靶点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协同或是拮抗?一一对应、一对多或是多对一?其深层次的本质是什么?是中药的多成分。这也正是中药有别于西药之处。这些问题都有待解决。

　　基于此，我们提出了组分中药学理论，以中医理论为指导，君药为重点，功能主治为依据，药理效应及效应成分为核心，通过系统的试验研究，阐明中药配伍、药效物质基础及效应变化之间的内在联系。以此将药理作用相同或相近的两种或多种有效组分结合起来，开发组分中药新药。

　　但是应该看到，复方中药有效组分的研究可谓任重道远，当前复方中药的活性组分筛选与深入研究仍存在很多问题。这是一块未曾开垦的处女地，我们预计，今后中药现代化的重大突破，很有可能就是从对复方中药的研发中产生。复方中药的深入研究开发对中药现代化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其三，通过对上市后药品的再评价与不良反应监测来推进中药现代化进程。药品上市前的临床研究有严格的技术要求，但是这样的研究势必有其局限性，评价内容会有不充分、不全面的地方。解决办法就是要对上市后的药品进行大规模、规范化的再评价。通过再评价，可以进一步确认药品的临床疗效，规范药品的功能主治与适应症，调整药品最适宜的用药剂量，及时监测到药品的不良反应。